赵桓闻言,目光微动:“可有实数?”
韩漱石即刻翻出袖中备折,呈上:“据臣所掌握之报,三月内,光是女坊缎,出口四百七十三匹,单匹均价比旧布高出一倍半;而七色锦、连云纹、双环织等新品,皆为昭容娘子与史娘子之设样,货船未入港,牙商已先下订金。”
“照此势头,若女坊能持续产出,三月之后,其品类将成出口大宗之一。”
赵桓静静听着,面色却未有丝毫舒缓。
他不缺这点数字,他要的是,一场能立起来的改革。
“也就是说,”他缓声道,“女子织坊,在你们市舶看来,是可行的,是有效的,是能挣钱的。”
韩漱石立即起身,郑重道:“回陛下,非但可行,而且极有前景。其不仅能补本朝布货之短,更可为市舶开辟全新品类出口,称得上是,潜龙出海。”
赵桓眼神一凝,缓缓坐回龙案之后,手指轻轻扣在桌面:“那朕问你,若女坊再设一司,专管出口布货,由女官领之,配合市舶,推行归仓定价、分港出货……你怎么看?”
韩漱石眼底微震。
这是皇上动真格的前兆了。
他咬了咬牙,终是拱手一拜,字字铿锵:“陛下有令,臣等当竭力奉行。”
“但……”
赵桓眉梢一挑:“说。”
韩漱石垂眸:“杜瑛所在之泉州,乃海贸咽喉,舶口之政、仓储之路、牙商之序皆归于泉州府衙。若地方府台不肯配合,市舶司虽可行单一协调,却难举全国之效。”
“女坊所产虽好,若其出口之道受限于人手一关,则再好之布也只能积仓生霉。”
赵桓沉默片刻,目光落回案上那封信,缓缓闭了闭眼。
泉州,泉州啊……自古南舶重地,谁拿住了泉州,谁就握住了南洋、南货与海外银粮的大动脉。
而如今,他赵桓,布了一盘女政的棋,却在这第一步,踢到了这块最硬的石头。
良久,他眼神一冷,轻声开口:“韩卿,你可听说过,前朝曾有女相辅政、女史定典之例?”
韩漱石一怔,不知皇上此问何意,但还是恭谨应道:“臣……略有所闻。虽皆属旧史异闻,然终未见明载。”
赵桓淡淡一笑,手中朱笔再次落在地图之上,圈住了泉州二字,指尖停顿片刻,忽然说道:
“朕知道,地方上对这件事……颇多议论。”
“朕让女子设坊、掌司、出口货物,朝堂上,有人说朕宠妃误国;地方官吏呢,又有人说朕坏了祖宗旧制……这些话,你可听过?”
赵桓说这话时,语气不重,可韩漱石背后一阵发凉,只能伏地应道:“回陛下……臣不敢妄言是非,但,确有风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