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地,朝中众臣面上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接着赵恒语气一转,语气虽平,话却掷地有声:

    “朕希望,从此以后,南北之间,不止通商互市、政务往还,家族之间也应多走动。若能缔结姻亲,彼此信重,稳局安邦,也是一桩功德。”

    “凡朝中重臣,若有子弟尚未婚娶,不妨多向江南贤族询问一二。”

    他话说得不重,但落在一众官员耳中,却不亚于一记鼓槌。

    待朝议散去,朝堂之外,便已隐隐起了波澜。

    原本还只在茶馆酒楼里低声私语的几位旧贵,忽然多了几分沉思。北地老臣里,原本看不上南方士族出身的几位,也开始盘算——

    “陛下都娶了史家,还点明了‘姻亲通气’。谁要再一味守着老路子,那就是没眼色。”

    “你以为那真是‘娶个女子’?那是把整个江南士族的命脉绑进了皇宫。”

    “陛下这是要彻底扶南人上位啊……”

    “早晚的事。咱们北地空了,根脚都在南边,靠不住人家还想怎么打仗?”

    “听说礼部侍郎的独子年方弱冠,最近就让家里在打听扬州卢家的女儿,呵,这火烧得够快。”

    午后,西苑偏殿,膳房送来的饭菜仍是清淡家常,没有宫廷规制里的繁琐花样,也没有什么珍馐异味,一道鱼汤,两碟素炒,佐以南米蒸饭,倒是刚好合了史芸的胃口。

    赵恒坐在榻边,换了常服,神情也比朝上轻松许多。他吃得不快,目光时不时落在史芸身上,却不急着开口,像是在等她先出牌。

    史芸自然看得出他在等。

    她斟了盏茶,亲手递过去,开口道:“陛下今日在朝上那几句话,朝里的人估计得揣摸好些日子。”

    赵恒接过茶杯,没正面回应,只笑了笑:“朕也不过顺口提一句。”

    “陛下的‘顺口’,他们可都当圣旨听。”史芸轻声一笑,语气却轻巧,“江南那些世家,这几天怕是都要忙着挑人了。”

    赵恒放下茶盏,斜睨她一眼:“你倒是懂得多。”

    “陛下都亲自娶了史家之女,大家不效仿一下,岂不显得落了后?”

    她话说得得体,带着三分调笑、三分恭敬,还有四分模糊不清的试探。

    赵恒瞥她一眼,没答茬,反问一句:“芸娘,你怎么看金人?”

    史芸一怔,没想到他突然转到这个话题。可她也没慌,垂眼沉思片刻,答得不急不缓:“金人掳走太上皇、太子,又毁宗庙、占京畿,此仇不共戴天。”

    她语气平稳,“虽说兵马未整,国力未复,但若是心里连‘反攻’两个字都不敢想,那也不配叫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