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安书院出来,已是日上中天。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人影拉得斜长。

    陈锋让叶承先驾车送林月颜回府歇息,自己则步行前往与谢云娘约定的会面地点——揽月楼。

    揽月楼前车马喧阗,人流如织,比平日更显热闹几分。那首高悬于正堂的《登金陵揽月楼》,如同一块无形的招牌,吸引着四方文人墨客、富商巨贾前来品题。

    陈锋刚到门口,便见那辆熟悉的外表朴素、内里却大有乾坤的青布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车帘微动。

    陈锋正欲上前,那车帘却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极为考究、一身亮紫色云锦长袍的年轻公子哥,如同出笼的雀儿般跳下车来。

    他头戴嵌宝金冠,腰束一条镶着白玉的革带,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在阳光下绿得晃眼。他手里还摇着一把象牙骨的折扇,扇面上画着仕女图,通身上下都张扬地写着“有钱”二字。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徐州闻香水榭,与陈锋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万福绸缎庄”少东家,钱多多。

    他先是恭敬地对车内道:“云姨,那姓陈的还没来,架子可真大!要不我先进楼里给您订个最好的雅间,再叫几样新出的茶点,咱们边吃边等?”

    车内传来谢云娘略带无奈的声音:“多多,我说过多少次,在外面,不许叫我云姨,要叫云姐。还有,我们今日是来谈正事的,不是来吃点心的,休得胡闹。”

    “那岂不是乱了辈分……”钱多多脖子一缩,低声吐槽,正要嬉皮笑脸地回话,一转头,正好看见含笑走来的陈锋。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陈锋也认出了他。他心中微动,没想到此人竟是谢云娘的亲信,看样子关系还非同一般。世界还真是小。

    钱多多的表情则极为精彩,先是震惊,随即转为浓浓的尴尬与一丝不忿。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在徐州闻香水榭,那个跟在“林锋”身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家伙,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自家“云姨”的合作伙伴!

    他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当初在闻香水榭,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财力和财情,定能拔得头筹,博得苏芷晴姑娘的青睐。

    谁知除了鸿儒书院的张文长,半路还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叫“林锋”的小白脸凭借一首《赠芷晴》抢了风头,害得自己颜面尽失。而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那小白脸的同伴!

    谢云娘见陈锋来了,此时也下了马车,她见两人神色有异,凤眸微转,便猜到了几分,淡然开口:“怎么,你们认识?”

    陈锋率先打破沉默,对着钱多多拱手一笑:“有过一面之缘。钱少东家风采卓然,令人过目难忘,别来无恙?”

    钱多多哼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语气酸溜溜的:“原来是……陈公子。没想到能在此处再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心里嘀咕,这小子除了长相有点帅,只比自己差点,其他方面瞧着普普通通,怎么从徐州混到金陵来了,还搭上了云姨这条线?云姨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谢云娘何等精明,立刻从钱多多的语气和神态中品出了不对味的地方。她目光扫向钱多多,说道:“多多,这位是陈锋陈公子,如今是我最重要的合伙人,关乎谢家在金陵以及整个北方的布局。以后见了陈公子,须得以礼相待,如同对我一般,听到了吗?”

    “是,云……云姐。”钱多多在谢云娘那看似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逼视下,终究没敢造次,不情不愿地改了口,只是那声“云姐”叫得颇为勉强。

    陈锋只是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谢云娘不再多言,对陈锋道:“陈公子,时辰不早,我们这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