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水音这才注意到——她坐在轮椅上。
轮椅上铺着一块干净的棉布,靠垫上的缝线旧却工整,扶手边还夹着一支画笔。
她的视线顺着那支笔,落在女孩的腿上。
那双腿细得近乎脆弱,膝盖以下几乎没有任何肌肉支撑的形态,一眼就看得出——这不是暂时的损伤,是永久的、从出生或极早年就无法行走的症状。
小儿麻痹症。严重的那种。
下肢完全瘫痪。
但她没有任何自卑,也没有主动解释,仿佛轮椅只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跟手一样自然。
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进来吧。”
声音淡淡的,不疾不徐。
韶水音站在门口,微微愣了两秒,才像回过神来似地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好。”
她进屋脱鞋,轻手轻脚。屋子不大,但干净温暖,靠窗的书架上排满了各种画册和自然类的参考图书,角落还堆着几个画板,旁边一摞草稿本摞得整整齐齐。
韶水音坐下之后,发现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两杯薄荷茶——冒着微微的热气,清香扑鼻。
白蓝坐在对面,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想为一只小水獭画故事?”
韶水音没有迟疑,点头:“是。”
“她叫小麻子,是只在滩涂油污里被发现的小水獭崽子。脚掌少了一截脚趾,受过伤,感染过罕见的弓形虫,来我们水族馆的时候不吃不动,眼神也不聚焦。”
“但她在慢慢恢复。开始舔毛,会看我们,会朝我们叫,还会把鱼藏起来再找出来玩。”
“我觉得她是想活的。”韶水音轻轻的攥紧了手指:“她在尽一切力量的尝试活下去。”
白蓝的眼神轻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应。她静静看了韶水音一会儿,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轮椅旁的那支笔。
那是一支旧的钢笔,握笔处已经泛白,笔帽有些磨损,边缘还有几处掉漆。她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去碰,只是垂在膝头。
“我已经……很久没画了。”她低声说,“不想画,也不敢画。”
韶水音没接话,只静静地等。
白蓝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小时候很喜欢画画,觉得只要我笔还握得住,就什么地方都能去。你知道吗,我以前最想当自然纪录片的分镜画师,画那些还没被拍到的镜头。什么北极狐从雪堆里探出头、鲸鱼跃出海面的泡沫,甚至……水獭在夜里翻滚追月亮。”
“但后来发现,不是画得好就能留下来。不是热爱就能进入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