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放冷笑道“有什么不好交待的那女人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好,今日又受了这番惊吓,病情必会加重,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太孙要交待,找胡四海讨去就好了”
章寂横了他一眼,又瞥向明鸾,章放自知这种话不该当着孩子的面,便闭了嘴。明鸾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一想到沈氏的可恶。也不耐烦继续忍受下去了,便摆出一副懵懂的模样,打算坐视家里人进行除恶行动。
到了第二日,清早起来。章寂寻借口将宫氏与玉翟打发出去,又命章敞陪着陈氏进城去茂升元分号寻马贵,给“沈家子”即将离开一事做准备。这个“离开”,可以用急病而亡为掩饰,但在那之前,需要先传点风声出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清场”。等人都离开了以后,章放叫了周姨娘进屋细细嘱咐了一番话,便戴上斗笠上山请人去了。周姨娘窝在厨房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章寂给文虎布置了写大字的功课,在堂屋略静坐片刻,便叫上明鸾,往沈氏的屋去。
沈氏昨日受了惊吓,今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上去精神差了许多,见了公公进来,也只能勉力支撑坐起问安。她坐起一半,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却瞥见章寂视线注视着别的方向没有望过来,而明鸾则忙着给他端凳子,谁也没扶她一把,更别叫她免礼了,她只得硬撑着在床上完成了那个动作,便整个人跌回床上大口喘气了。
章寂大摇大摆地坐下了,明鸾侍立一旁,一脸恭顺。只见章寂质问沈氏“昨儿发生的事,因我心知来人是谁,谅你要与人通奸,也不会看中他,便也不再多问了,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多多为你的夫婿与儿女着想,行事端正谨慎,休要再做出有辱我章家门楣之事,可听清楚了”
沈氏一脸屈辱“媳妇听清楚了,只是父亲,您既知媳妇是冤枉的为何还要坐视弟妹辱骂我”
章寂微微冷笑,没有开口,明鸾便对她“大伯娘,我们把真相告诉二伯娘倒没什么,就怕会走漏了太孙的行踪,为了太孙的安危,您就委屈委屈吧,想必您也不希望他会受到伤害吧只要他能平安,您挨几句骂又有什么要紧平日里二伯娘也没少骂您啊”
沈氏咬着唇,眼中含泪,却无法辩驳,最后只能“既如此,等到日后全家团聚之时,还望父亲还媳妇清白”
章寂淡淡地道“只要你是清白的,我儿子自然会信你,他待你如何,你心里是有数的,何必担心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问你,当日你还在东莞时,一度病得极重,便命沈家女儿去向茂升元的伙计求救,央他们给你送一封信去辽东,结果你却瞒着所有人,在随信的信物中夹藏密信,泄露了太孙行踪,可有此事”
沈氏大惊“父亲,您您这是”她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
章寂看也没看她“你只要回答我,有没有这件事就行了”
沈氏犹豫片刻,终于心一横“有。”但她马上解释道“媳妇儿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李家翻脸无情,欲对太孙与沈家不利,媳妇儿又病重,担心再拖延下去会害了太孙。因此只得兵行险着”
“可你却欺瞒了我们”章寂猛地瞪向她,“为何要瞒难不成在你眼里,我们是李家那样的逆臣。得知太孙下落,会加害于他么”
沈氏眼圈一红“媳妇不敢,只是事关重大家里二弟妹又是宫家女儿。媳妇生怕走漏了风声”
章寂冷笑道“你怕走漏风声,所以不肯将实情告诉我们。反而自作聪明弄了个什么机关簪子,以为送到阿敬手里,就不会有泄密的可能了你可知道,这样反而更危险送信的人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物事有多重要,万一那簪子掉落了呢落到不知底细的人手里呢那不过是根旧簪子,于你们夫妻,可以算作信物。但人家看重的只会是那封信谁又能知道簪子比信身要重要百倍、千倍万一密信未能及时安全地送到阿敬手中,你又死了,沈家被李家弄去了虎门,我们在德庆一无所知,难不成你要太孙跟着你们一起死”
沈氏冷汗淋淋,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媳妇思虑不周,但一心想的全是太孙安危虽有不周到可一番忠心日月可鉴”
明鸾插嘴问“大伯娘,您既然这么忠心,这么想把太孙的事告诉大伯父,那为什么过去三年都没动静。非要等到危急的时候,才兵行险着呢真的,要不是你把时间弄得这么紧,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当年您刚到广州的时候。就不该跟沈李两家人去东莞,直接来德庆多好。既不必担心会受李家算计,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到头来还连累太孙跟你们一道受苦。你还有脸面自己忠心呢,忠臣要都象你这样,做君主的要有几条命才受得了啊”
沈氏脸涨得通红,见章寂没有制止明鸾话的意思,便知他用意了,身体不由得开始发颤“媳妇一心为太孙着想是真真心”
“行了。”章寂不耐烦地道,“你除了这话,也不会别的了。到底,不过是私心重,贪图拥立之功罢了。可你一无人脉,二无谋划,擅自瞒下了这么要紧的消息,却什么有用的法子也想不出来,生生拖累太孙在东莞随你们一道吃了三年苦,却一事无成,反叫建文帝在京城坐稳了江山,害得大明臣民受昏君奸臣糟蹋如今你还有脸自己忠心,对太孙有恩,我都替你害臊早知如此,当年任由阿敬跪断了腿,也不娶你进门,兴许我们章家还兴旺发达着呢”
沈氏伏床不语,忽然间,她眼中一亮,猛地抬起头来“父亲如何得知媳妇儿曾送密信往辽东莫非”她兴奋得连话都得流利起来,“莫非辽东来人了”
“来的不是辽东使者,而是北平使得。”章寂睨着她道,“上天庇佑,文龙去岁秋冬恰好往吉安拜会陈家致谢,遇上那封信与簪子,又恰好知道簪中秘密,及时回报北平燕王处。如今是燕王派了使者前来接太孙了。”
沈氏激动得流下泪来“上天保佑我苦等三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明鸾撇着嘴在旁吐嘈“是啊,你等了三年,人家也找了三年,如果不是你把人带到天边,人家早就找到了。一点线也没给人留,就只知道等,真以为人家与你心灵相通,一句话都不就知道你心里想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