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敞气得满面通红“我十几年苦读来的才学,就算称不上惊世才子,也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哪里象你,家里不过是靠着我们家的权势,才得以攀龙附凤,谁不知你家是暴发你我是靠着家世方才得人夸奖,可你不也是一样么人家也是看在你几个姐姐面上,才夸一句你父子才学出众的。我勉强考中秀才又如何总是靠自己的真事,强似你那进士功名,是考官看在你二姐姐的面上才给你的,你以为自己有多高明”
他这话一出,沈儒平也怒了“竖子安敢你也配自己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你不知道京城的人私底下都是怎么笑话你的么会背几书,写两首不知所谓的歪诗,就自以为是个才子了,还跑到人家正经读书人的诗会上出风头。若不是石家老大事先跟朋友们打过招呼,请他们多多包涵你的莽撞之处,你以为人家见你做了那种歪诗不会笑话石家老大为了让你少出点丑,每次诗会总是让那几个无才无德只会奉承讨好人的清客围着你转,不让你与真正有才之人多话,否则你早就露出原形了那几个清客也是得了石家老大的好处,方才夸奖你的诗文,又称你为才子,不过是哄你的罢了,你居然还当真了,真真笑死人”
章敞脸色一白斥道“胡那蔡有德也赞赏过我的诗文,难不成他也是无才无德只会奉承人的清客么”
沈儒平一脸不屑“他不是清客,可他有求于临国公府,自然不好得罪了石家老大。况且他素来名利心重便是在仕林中也是饱受非议的,你还信他”
章敞深吸一口气“哼,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呢。
你不过是瞧着我功名有望,故意编排了这些谎话来打击我罢了”
沈儒平怔了怔,没想到章敞居然能看出自己的用意,但他马上又发现对方眼中满是迟疑,半点坚定也无可见不过是嘴巴硬罢了,立马又得意开了“你以为我在撒谎你大可以去问你那好二哥。起初你们兄弟是一齐到石家去参加诗会的,为何他只去了两次就不再去了,宁可跟一班纨绔子弟出游你不会真以为那是他生性顽劣不争气,不如你稳重好学的缘故吧”
章敞如遭雷击,忽然记起当年他邀请二哥章放第三次去表兄举行的诗会时,章放不屑地撇嘴道“我们去做什么那些人与我们不是一路的,表哥也只会哄着咱们高兴罢了还不如跟那些自相熟的朋友出门玩耍去,好歹嘴里的话还有几分真。”原来二哥那时候就已经察觉到石家表哥的做法了,只恨他没有告诉自己害得自己做了那么久的糊涂虫
章敞的呼吸加重起来,沈儒平一听,心中得意,笑道“你方才蔡有德夸奖你的诗文,你可知道他背地里是怎么的”
章敞猛地抬头看他,沈儒平嗤笑道“他,章家三公子不过是背熟了几诗文,知道的典故多些,字还算写得端正,如此而已可惜无论诗文都不通得很,只知道堆砌文字,专用那些冷僻的典故,似乎难倒了读诗文的人,便显得他才学比别人强了,却不知道世间文章是为了直抒己见,诗词也当言之有物。若是用的典故多,便是有才学,那还做什么诗,写什么文不如直接把古人的典故抄写一遍得了,科举考试也不必拟什么题目,只让考生们将书默写出来,岂不更好”他看了章敞一眼,嘴角翘起“蔡有德还,章家三公子走歪了路,但瞧着他那沾沾自喜的模样,只怕与他明,他还当你是妒忌他,还是不为妙-,横竖有南乡侯府一日,他那点墨水也就尽够了,自有人奉承他,他也只管继续认为自己是个才子就好。”
这话正正中了章敞的痛处,他回想起自己这一个多月里的经历,不止一个人劝他少在文章里头用典故,连只有十一岁的女儿也这般,那位老教谕也曾他走歪了路,难不成他们都是对的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全错了么蔡有德他沾沾自喜,不肯听信别人劝,那自己这一个多月里的言行,落在别人眼中,是否也是“沾沾自喜”、“不听人劝”莫非他真的没有半点才学么
章敞没有跟沈儒平半句话,便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沈儒平原还要再追上去多打击他几句的,想了想,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只有那醉酒的人还留在原地,左望望章敞的背影,右望望沈儒平的背影,忽然痴痴笑道“勋贵皇亲什么国公府、侯府都出来了,我只当我喝多了,没想到你们俩比我还醉得厉害呢”摇摇晃晃地,又晃回酒馆里去了。
章敞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陈氏忙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你喝酒了么谁劝你喝的酒他们不知道你要备考么”回头叫女儿“三丫头,去煮碗解酒茶来。”明鸾正在厨房里头,忙应了一声,出来正要话,便看见章敞一脸苍白地去了静室,心中奇怪,转头问陈氏“父亲可是病了咱们给他寻点药吃吃吧这时候可不能病,一病就要耽误时间”
陈氏皱着眉头,望着章敞的背影沉默不语。
章敞对妻女的话听得分明,却没有力气去回应,他坐在静室中,扫视周围的书、笔墨纸砚,又听得对面屋里文虎缠着让祖父章寂教写字,却被章寂教训“声点儿,你三叔刚回来正用功呢,别吵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周姨娘在院中声对陈氏,刚买到了一只老母鸡晚上炖汤给三爷补身体。还有玉翟在窗下问明鸾“冬季将至,三叔最怕冷了,父亲去年给我买了手炉,今年我与母亲一处住着,比平日暖和,手炉就给了三叔吧省得他冷了手不好写字。”如此林林总总。
全家人都盼着他能考中,为了让他安心备考几乎是倾全家之力。万一他没考中,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章敞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身却沈儒平打击了章敞一番,心中得意,性打了二两酒、再买了一包卤肉回家打牙祭。杜氏见了有些心疼“咱们家虽近来略宽裕了些,也比不得从前,钱要省着点花,你平白无故买这些做什么”
沈儒平得意地道“今儿我做了件爽快的事性买了酒菜回来庆祝庆祝。”
杜氏不解,等她把事情细细问清楚了,脸色都变了“咱们还要指望章家别把咱们女儿的底细泄露出去讨好都来不及,你怎么反而得罪了他家”
沈儒平不以为然“往日咱们也没少讨好他们,几时得过好脸横竖他们都要跟我们家作对的,倒不如凭心意行事,也省得受那窝囊气”罢便不再理会妻子,径自倒了酒,就着那卤肉喝起来。
杜氏见状,便知道他有些恼了,想了想,上前柔声赔笑道“相公莫恼你得也有道理。其实,我早看不惯章家行事了,若不是为了大姑奶奶与咱们容儿着想,我又怎会忍到今日就怕他家恼了相公,会拿大姑奶奶与容儿出气。”
沈儒平皱皱眉,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大姐那里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只要大姐夫风光一日,他们便不敢真休了大姐,大姐即便挨几句骂又有什么要紧呢等到日后大姐夫来接,自有出气的时候。至于容儿”他顿了顿,“你不是她很得柳太太与柳姑娘欢心么还怕章家怎的”
杜氏想想也是,稍稍安下心,忽然记起一件喜事,忙笑道“相公,忘了告诉你了,今儿有一桩喜事容儿的亲事有眉目了”
沈儒平一震“当真”